30年，10座建築，安藤忠雄如何讓直島變身藝術熱島

4月18日，瀨戶內國際藝術季在闊別三年後再度迴歸。渡輪碼頭熙熙攘攘，前往各個島嶼的渡口都排起了長隊。人口2900人的瀨戶內海小島——直島，成為全球藝術愛好者的趨之若鶩的藝術熱土。

以“海洋復興”為主題，由上田義彥拍攝的藝術季海報上，頭戴紅色泳帽的少年們從海中央的舞臺躍下，激盪起充滿輕快歡樂的創意浪潮。滿載旅客的渡輪在直島歡快的杜鵑太鼓聲中靠岸，町宮之浦的草間彌生《紅南瓜》便開啟了接下來目不暇接的藝術之旅。

今年5月底，在瀨戶內海的夏季即將到來之時，直島新美術館（Naoshima New Museum）將成為安藤忠雄在直島的第十個建築迎接公眾的到來。對於安藤忠雄而言，直島不僅是他建築生涯的重要轉折點，更是他精神世界的延伸。在自然、光線、青春與衰老的之間，這是一場關於共存的漫長對話。

安藤忠雄在直島的建築作品

為何對直島情有獨鍾？

直島這座位於瀨戶內海中的離島，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前，遠不是如今這般的光彩奪目。它多年來遭受工業汙染、人口流失、經濟與民生的不斷萎縮，儼然淪落為被遺忘的“工業廢島”。 上世紀五十年代，島上大部分居民是三菱綜合材料銅冶煉廠的員工，頂峰時期達八千人。然而隨著產業的凋零，人口也急劇流失，年輕人大多背井離鄉，島上人口越來越少，連學校也都關閉了。環境汙染、房屋空置等問題，讓直島逐漸成為了被世人遺忘的破舊工業區的島嶼。

起初，安藤忠雄對將一個荒廢的工業島轉變為藝術之島的構想持懷疑態度。而在此後的三十多年裡，直島將成為安藤忠雄的心靈寄託地。正是基於他的建築設計，近乎荒廢的直島很快就煥然一新，重生成為廣為人知的當代藝術聖地。1992年，直島現代藝術美術館（Benesse House Museum）開館，標誌著直島藝術復興的起點。安藤忠雄受到福武總一郎的邀請，將直島打造為藝術與自然共生的場所。

自1988年的直島國際營地（Naoshima International Campground）以來，安藤忠雄與直島共同生長，先後設計建造了橢圓形場、海濱、公園等設施，在位於直島南部山丘上聚合為一座集酒店、餐廳、美術館於一體的綜合設施，館內匯聚了繪畫、雕刻、攝影、裝置藝術等眾多當代藝術作品。安藤忠雄用標誌性的清水混凝土結構，使建築與周圍自然環境和諧融合。大面積的開口設計使室內空間與外部自然景觀相連，營造出開放而寧靜的氛圍。

直島現代藝術美術館是安藤忠雄在直島建造的第一座大型建築，秉持著“自然、藝術與建築共生”的理念，這座美術館可以說凝結了非凡的藝術野心。1992年至1995年間，倍樂生之家舉辦了多場展覽，其中1994年的“Out of Bounds”展覽成為轉折點，官方開始邀請藝術家在美術館外創作永久性作品。

被颱風損毀的草間彌生《南瓜》在2022年得以重新制作比繼續呈現於直島長堤的盡頭

所謂“Out of Bounds”即是突破邊界，現代藝術正是要放在富饒的大自然之中，才能發揮出其本來的力量。草間彌生的《南瓜》雕塑便是在此期間創作，至今是直島的標誌性藝術作品。

1998年，倍樂生之家在直島啟動了“家計劃”，將本村地區的傳統民宅改造為藝術空間，進一步推動了藝術與社群的融合，吸引了更多遊客和藝術愛好者前來參觀。安藤忠雄在其中參與了南寺（Minamidera）的設計，作為美國當代藝術家 James Turrell 的作品《Backside of the Moon》的展示場域，參觀者將身處彷佛無邊際的黑暗中、並於盡頭處瞥見一屢微光。

持續生長的“安藤之島”

2004年，安藤忠雄為直島設計了地中美術館（Chichu Art Museum），打造”思考自然與人之間關係的場所”。這座“謙卑”的建築大部分結構位於地下，僅透過幾何形狀的天窗將自然光引入室內，以最小化對自然景觀的影響。

5幅克勞德·莫奈晚年執筆的《睡蓮》系列靜靜陳列在簡約至極的美術館空間，與建築內外的光、水、風發生著持續對話。此外，藝術家Walter De Maria與James Turrell的作品也與空間進行著有趣的融合，帶給步入其中的觀看者多重感官的體驗。

此後，安藤忠雄在2010年與藝術家李禹煥合作，融合藝術與建築建造了李禹煥美術館（Lee Ufan Museum），展現靜謐與冥想的空間，承載著藝術家自70年代以來的繪畫、雕刻作品。

在直島本村地區，由建築歷史約100年的古民房改造的安藤忠雄博物館（ANDO MUSEUM）在2013年開館。該博物館雖然比較小，但也凝聚了安藤建築的精髓，在其空間內展示了他以直島為中心的自身活動以及述說直島歷史的照片、寫生畫和模型。

安藤忠雄在2016年為瀨戶內國際藝術季創作了一座由櫻花和幾何結構組成的公共空間，他在直島水壩公園內以網格狀種植了約130棵大島櫻花樹苗，並修建了一條步行道，當這座櫻花迷宮與古老的染井吉野櫻花一同盛開時，美輪美奐。

在李禹煥美術館對面的山谷中，山谷藝廊（Valley Gallery）的建築與自然地形融合，在2022年的直島創造新的藝術展示空間。安藤忠雄的目標是“打造一個獨立的建築空間，同時儘可能地保留原本的地形和樹木”。

《水仙花園》草間彌生

在今年的瀨戶內國際藝術季中，安藤忠雄也帶來新的驚喜。直島新美術館（Naoshima New Museum）預計2025年5月31日開館，這座總面積約1500平方米的美術館位於直島本村地區的山頂，建築外形簡潔，與直島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氛圍融為一體，充分展現了安藤的極簡主義設計風格。

大樓中庭的天窗巧妙地將自然光引入地下空間，為四個展廳帶來柔和的光線，使整個建築充滿寧靜與秩序 。包括蔡國強、村上隆和徐道獲在內的11位亞洲知名藝術家的作品將在直島新美術館的開館大展上呈現，在自然、建築、當代藝術的交織中重寫感官體驗。

海浪、森林、陽光，在藝術的力量下切實地改變了這片海域和島嶼。這個以清水混凝土作為語言的建築詩人，讓直島成為一座“以身體和情感深度來激發希望”的美妙島嶼。每個步入安藤忠雄設計的建築中的人，都能在行走中感受到光影的變化和自然的氣息。